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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进香

南祁熙平七年,暮春时节,万物复苏。

阴雨连绵大半个月后,天气终于放晴,南祁京郊东南处的迦南山上草木葱茏,鸟语花香,春天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道路两旁的树木在雨水的滋润下更加苍翠欲滴,山间野花在阳光下绽放出绚烂的色彩。轻风拂过,带着清新的草木香和淡淡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山间小道在某次暴雨后多处坍塌,车马无法通行,但却挡不住慕名而来的虔诚香客。香客们脸上毫无惧色,他们心怀敬意,步履坚定,给这座青翠静谧的山增添了一份神圣和庄重,也给山间的生灵带来了生机和活力。

进香队伍中,夏侯纾身上的红色衣裙格外惹眼,在一众素雅的香客中如同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

她的步伐如同山间的溪流,充满了动感和变化。时而疾驰如飞,全身的力量似乎都凝聚在脚下,与这崎岖的山道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时而缓步徐行,灵动的眼眸四处游走,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欣赏着周围的美景。

春日的阳光透过婆娑树荫,如丝如缕地洒落在夏侯纾得发髻上。她那镶着红宝石的赤金发簪,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犹如繁星点点,与她清丽娇俏的面容相互映衬,令人眼前一亮。而她绣着金线莲花的红色襦裙上,每一针一线都精细入微,随着她的走动,金线莲花仿佛在轻轻摇曳。

然而,她面容上的表情却与这春日的美景格格不入。那一抹讥诮与不耐烦,仿佛对那些香客的虔诚与祈祷早已司空见惯,甚至厌倦至极,如同一股冷风,瞬间打破了周围和谐的气氛。

随身跟着的碧衣侍女云溪察觉到她逐渐转坏的情绪,轻轻走上前去,佯装搀扶着她,并低声安抚道:“姑娘向来坚韧,且再忍耐一下,等到了护国寺,我一定给你做一碗凉凉的龟苓膏吃。”

夏侯纾闻言瞥了云溪一眼,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望梅止渴”这个词,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云溪啊云溪,你愿意自欺欺人就罢了,可别指望我也跟你一样傻。”夏侯纾极力掩饰住心中的不悦,语气沉闷地说,“从我们进入这片山林开始,这句话你都说几遍了?我到现在可是连护国寺的影子都没见到。别以为一碗龟苓膏就可以忽悠我!”

“那……两碗?”云溪朝她举起了两个手指头,目光灵动的在四周游走,似乎在确认周围有没有其他人听到。见旁边没人有注意到她们,她才又看向夏侯纾,小心翼翼地将竖起的两根手指变成三根,并将声音压低,试探着问:“要不……三碗?”

“……”

夏侯纾露出满脸惊愕,难道她刚才的话很容易让人误解吗?

云溪见夏侯纾看着自己不说话,便以为自己是猜对了,于是她便神情紧张地强调道:“三碗已经是极限,不能再多了。这龟苓膏虽然滋补,但吃多了也不好,姑娘还是不要贪嘴。”

“……”夏侯纾被云溪的话气得哭笑不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我那是在嫌少吗?”

“那姑娘是还想吃点其他的?”云溪一脸困惑,她看着夏侯纾,试图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然而,她难过的发现,她好像越来越不了解夏侯纾了。因此,她不禁皱起眉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和自责,默默叮嘱自己下一次应该更加细心一些。

“你……”夏侯纾气结,连想要骂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样的争辩没有任何意义,便不想在浪费心神。随后,她闭上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内心的恼怒,遗憾道:“早知道这里如此乏味,我还不如留在府中禁足呢。”

说完她便黑着脸继续往前走。

云溪尴尬地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随即又跟上去讨好地说道:“护国寺乃我朝第一佛寺,香火鼎盛,风景独特。今日只是不凑巧,遇上了车道塌方,才委屈了姑娘要步行上山。不过,我听说礼佛最讲究诚心,心越诚,佛祖就越眷顾。姑娘就暂且再忍耐一下,走完这一遭,回头禁足令也撤了,你想去哪儿都容易些。”

说着她又凑近了些,小声提醒,“郡主可在后面看着呢。”

夏侯纾闻言忽然停住脚步,轻轻地转过身,目光透过人群,落在身后不远处的那位被几名侍女和护卫簇拥着缓缓前行的华裳妇人身上,眼神中逐渐染上了一丝无奈。

一丝叹息从她的唇间溢出,很快就被山间的风吹散了。

那妇人正是云溪口中讳莫如深的“郡主”,也是夏侯纾的母亲——南祁越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先帝亲封的宣和郡主。

宣和郡主本名钟玉卿,出身于曾显赫一时的恭王府,乃已故老恭王钟敬独女,现任恭王钟瓒之妹。

钟玉卿年轻时就名满京城,她不仅拥有高贵的出身,还拥有着令人惊叹的美貌和气质。如今她虽然已年过四十,却依然华姿不减,举手投足间皆是岁月沉淀后的从容与大气,温婉矜贵中又带着几分历经风雨的凌厉与豁达。走了这么远,同行的香客中与她年纪相仿的人大多已气喘吁吁,顾不上仪态,唯有她面容平静,举止沉着,仿佛在自家庭院中悠闲漫步。

可就是这么一个时刻端庄得体、思虑周全的人,近一个月来却不知为何总是忧心忡忡、不苟言笑,如今更是不顾气候恶劣,坚持带着一众人马翻山越岭来进香,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想到这里,夏侯纾微眯着眼睛,凝望着前方的迦南山。那险峻的山势,令她心生敬畏。蜿蜒的入山的石阶路上人影憧憧,如一条长龙,盘踞在参天林木中,看不清首尾。而那座高大巍峨的护国寺,掩映在茂密的丛林之中,仿佛近在咫尺,却又似遥不可及。

世人皆言神佛圣明,命途天定,可夏侯纾却觉得虚妄之言不可信。每个人的命运应该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不算白活一世。

“母亲就是太相信这些了,才一直无法释然。”夏侯纾说着,思绪不禁飘向了过往,“她若是能明白这世间本无神佛,人定胜天,便也不会如此惆怅和患得患失。”

云溪知道夏侯纾说的话没错,却也不敢附和。

夏侯纾暗自叹息一声,尚显稚嫩的脸庞上透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担忧与通透,随后又感慨道:“与其求神拜佛,把希望寄托在无用之处,倒不如求自己更为实在。”

云溪是夏侯纾的贴身侍女,因而她非常了解夏侯纾的性格,深知对方不过是稍微发泄情绪罢了,她好生安抚几句就行。然而,此刻听了夏侯纾这番话,云溪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打趣道:“郡主她向来虔心礼佛,若是让她听到你这些言辞,只怕会气得昏倒过去。”

“怕什么?”夏侯纾正色道,“我夏侯纾敢说就敢当。”

后面这句话云溪是相信的,因为夏侯纾出身于南祁勋贵夏侯氏,是真正的金枝玉叶,高门贵女,遇事也难免心高气傲,无畏无惧。

夏侯氏钟鸣鼎食之家,人才辈出,深受朝廷器重,为南祁的安定与强盛立下了不朽的功勋,可谓满门英豪,光耀千古。

夏侯氏先祖夏侯光乃南祁开国功臣,世袭一等越国公,他的英名永载史册,身后更是得以配享太庙,为后世子孙所敬仰。

现任家主夏侯渊,胆识过人且骁勇善战,是当今朝廷的肱股之臣,奉旨都督赤羽军西郊大营事务,在朝中和军中素有威望。

夏侯纾作为夏侯渊与宣和郡主的掌上明珠,生来便如天之娇女,从来都是她不找事,事不找她,鲜少有摆不平的烦心事。因此,她自然对求神拜佛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更加无心欣赏这佛门净地的雅致与肃穆。

但是云溪不一样。她只是越国公府的一个小小婢女,生死荣辱全在主家的一念之间。平时夏侯纾说话没个分寸也就罢了,可眼下当着钟玉卿的面,她绝对不敢任由夏侯纾胡言乱语失了大家闺秀的风范和气度,不然不光主子没脸,她这个婢女也要跟着遭殃。

云溪见夏侯纾依旧满脸不服气,不禁面露忧色。她思索了片刻,继续半哄半骗道:“我知道姑娘行事磊落果决,遇事有担当。可郡主近来心情不佳,气色也不大好,你就当为母尽孝,别再折腾了。”

夏侯纾瞥了一眼云溪,没搭话。她心中明白,云溪作为她的贴身丫鬟,既要顺从她的意愿,又得顾全母亲的指示,的确是左右为难。

她又何必为难云溪呢?

夏侯纾撇了撇嘴,转过身继续默默地向前走去。可没走几步,她又想起母亲近来的状态,不禁眉头微蹙。

“说起来,母亲近来行事确实有些反常。”夏侯纾皱着眉头小声嘀咕道,“她明知我对进香拜佛这等子事不感兴趣,却坚持要带我来进香,十分不符合她平日开明的性格。”

说完她又往山里深处望了一眼,继续道:“还有这护国寺,虽然声名远扬,但是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车道和一条崎岖的山路。我们在山脚下就听人说上山的路塌了,山路湿滑,十分危险,还好心劝我们不要强行上山。可母亲却对所有人的劝告置若罔闻,更是不顾众人的安危,执意要上山。我思想来想去,也琢磨不出究竟是何缘故。这太奇怪了!”

云溪也隐约察觉到此行可能没那么简单,但夏侯纾这么聪明的人都想不明白的事情,她的脑袋瓜子又怎么能参透呢?

与其胡思乱想徒增烦恼,倒不如什么都不要想、不要问,本本分分地按着主子的吩咐做事就好了。

不过,夏侯纾开口问了,她也不能假装没听到就蒙混过去。云溪只好凭着直觉猜测道:“或许是大公子的生辰快到了,郡主心里难过,所以才提前来护国寺祈福吧。”

夏侯纾闻言怔住,脚下也停住了。

是啊,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怎么能忘了呢?

夏侯纾回过头,目光再次落在钟玉卿的身上。这些年来,母亲虽然强撑着体面,努力让自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但人还是一年更胜一年的憔悴了下去。反倒是她这个做女儿和妹妹的粗心大意了,差点忘了四月初七是大哥夏侯翖的生辰。

算算日子,也没几天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那位如天之骄子一般的大哥,夏侯纾又觉得心里一阵苦涩,连呼吸都不痛快。

夏侯纾上面共有两个兄长,即夏侯翖和夏侯翊。

大哥夏侯翖,自幼便天资过人,善谋略,通武艺,一杆长枪舞得出神入化,小小年纪就跟着父亲在军营里打磨,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先帝在世时,曾夸他是不可多得的少年将才,因而对他格外看重,还常常宣他入宫与众皇子读书习武。在先帝的器重和夏侯渊的栽培下,夏侯翖很快就崭露头角,成为朝廷和军中备受瞩目的新星。他常常随父出征,屡建奇功,其威名在军中传颂,成为士兵们敬仰的对象。

二哥夏侯翊,丰神俊朗,聪慧睿智,是京城里有名的锦绣公子,凭着高贵的出身和英俊的面容赢得了京中无数女子的芳心。然而,他却始终保持着一份淡然与疏离,万花中过,片叶不沾身,让那些对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仿佛活在梦里。

在外人看来,越国公府圣恩眷宠,富贵滔天。越国公的子孙个个才华横溢,出类拔萃,可谓玉树盈阶。

纵观整个京城的勋贵圈子,越国公府已算得上是非常圆满。

然而,月满则亏,慧极必伤。

景泰十七年秋,十七岁的夏侯翖随父亲北上抵御北原国的入侵,此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那是夏侯翖第四次上战场,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然而,命运却对他开了个残酷的玩笑。在一片混沌的战场上,他率领五百赤羽精骑打算包抄敌军后营,不料却中了敌军的埋伏,下落不明。

自此,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将门世家,被一层惨淡的阴云笼罩。

夏侯翖的罹难,如同一颗璀璨的星辰在夜空中突然熄灭,留下无尽的黑暗和哀痛。时至今日,人们每每提起当年的那段往事,依然唏嘘不已。

夏侯纾慢慢将自己的思绪从那段悲痛的记忆中拉回现实,暗自叹了口气。随后她侧过脸,轻声吩咐云溪:“记得为我准备好纸笔,我要抄写一本《阿弥陀经》,等大哥生忌的时候一并烧了。”

云溪以为自己是听错了,顿时失去表情管理,露出满脸的不可置信。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好奇地追问道:“姑娘先前不是不信神佛吗?怎么突然又要给大公子抄写经书了?”

夏侯纾若有所思,随即抬眸望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庙宇一角,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喃喃道:“我虽然不信,但如果这样能让大哥得以安息,我也愿意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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